新華社香港8月4日電 題:“鬼網(wǎng)獵人”的水下之戰(zhàn)
新華社記者甄曉博、孟佳
花白的頭發(fā)、充滿感染力的笑容……雖然眼角的皺紋寫著滄桑,但單從外表難以看出精神矍鑠的陳天明已年過七旬。
10多年間,陳天明常常奔波于香港的各個海灘清理垃圾,并通過潛水的方式去尋找和清理“鬼網(wǎng)”,打響了一場場“鬼網(wǎng)獵人”的水下之戰(zhàn)。
“‘鬼網(wǎng)’就是被漁民丟棄的漁網(wǎng),在海里會隨著水流、風(fēng)向不停地漂浮,纏繞住海洋生物和海洋垃圾,破壞海洋生態(tài)。”71歲的陳天明說,藍(lán)色的海洋本應(yīng)靜謐而美麗。
水面之下無聲的博弈
白色的潛水船從西貢新公眾碼頭出發(fā)駛向大海,大約航行50分鐘就到達(dá)大癩痢島附近。
船還沒完全停穩(wěn),陳天明迫不及待地準(zhǔn)備起來了:潛水服、壓縮空氣瓶、呼吸調(diào)節(jié)器、浮力調(diào)節(jié)裝置、鉛帶……各式裝備,迅速穿戴完畢。
深呼吸一口氣,陳天明和同伴跳入海里。水下世界,時間似乎變慢,只聽得見呼吸時發(fā)出的“哧哧”聲和“咕嘟咕嘟”的氣泡聲。
過了40分鐘左右,潛水員接連露出了頭?!拔覀兘裉煜陆档浇咏?0米的深度,但沒找到垃圾。”陳天明說完,轉(zhuǎn)身帶著幾位義工去附近海灘清理散落的塑料、一次性餐具等垃圾。
今天的總指揮——潛水教練莫仲華有些不甘心。前幾天,他在附近見到過“鬼網(wǎng)”。他帶著兩個同伴繼續(xù)搜尋,不一會兒,一個用來在水面標(biāo)記位置的橙色標(biāo)識倏地鉆出了水面。
“我找到了一個很大的‘鬼網(wǎng)’!底下還有一條被纏住的魚,好像是石斑魚?!蹦偃A興奮地說。
大家摩拳擦掌,再次出發(fā)。這次不再是分組行動,而是錨定目標(biāo)全員包圍。在橙色標(biāo)識附近,一股股洶涌的海浪撞向礁石,一行16人保持一定距離游了過去,消失在水面之下。
魚、海參、海膽、軟體珊瑚……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相繼出現(xiàn)在眾人面前。下降到8.8米的深度時,一大片覆蓋在巖石上的“鬼網(wǎng)”張牙舞爪地出現(xiàn)了。
判斷好整個網(wǎng)的大小后,他們開始分組行動:有人剪網(wǎng)收網(wǎng),有人負(fù)責(zé)保護同伴,有人負(fù)責(zé)拍攝。
陳天明掏出剪刀熟練地剪了起來,正在香港大學(xué)環(huán)境專業(yè)就讀的翁厚全則在一旁盯著他,確保他不會被飄動的“鬼網(wǎng)”纏住。
半小時后,一個個裝著“鬼網(wǎng)”的黃色浮力帶紛紛冒出水面,紅褐色的“鬼網(wǎng)”終于被他們清理干凈。陳天明任身體隨波漂浮,笑容溢滿臉龐。
隊員們坐上快艇,把“鬼網(wǎng)”運到專門的垃圾船上。之后,垃圾船會把它們運輸?shù)教囟ǖ亩烟顓^(qū)。
親歷危險堅定清理決心
陳天明與“鬼網(wǎng)”結(jié)緣,始于十多年前一個炎熱的夏天:他受朋友邀請去香港大嶼山東南部的海灘清理垃圾。
“那天天氣很熱,清理完垃圾后,我就跳到海里,想給身體降降溫。在水里我遇到了一張網(wǎng)。之后網(wǎng)友告訴我這是漁民丟在海里的漁網(wǎng),英文翻譯過來叫‘鬼網(wǎng)’。隨波逐流的‘鬼網(wǎng)’會纏繞住海洋生物、潛水員、海洋垃圾,甚至是船的螺旋槳?!标愄烀髡f。
直到那個時候陳天明才知道,美麗的海洋內(nèi)里藏著創(chuàng)傷。作為一個熱愛大海的人,他受到了巨大觸動。此后,陳天明便琢磨如何讓更多的人了解這一現(xiàn)實。
他接受了朋友的建議,決定把關(guān)注點放在殺傷力更大的“鬼網(wǎng)”上,并通過潛水去尋找和清理,期待將“鬼網(wǎng)”破壞海洋生態(tài)這一信息帶給更多的人。
這一堅持,就是十多年。他也曾被“鬼網(wǎng)”纏住,有幾次差點丟掉性命?!拔矣浀糜袔状卧谀涎緧u和清水灣附近潛水,水突然變得很渾濁,我一下子就看不清楚了,然后又碰到了‘鬼網(wǎng)’,突然就被纏住了。全靠同行的隊友幫我把網(wǎng)剪開,這才逃離危險。”回憶起來,陳天明仍心有余悸。
不過,這些經(jīng)歷沒有打擊陳天明清理“鬼網(wǎng)”的決心,反而使他的意志更加堅定:“很多人說,‘鬼網(wǎng)’這么多,你怎么清理得完?我說,我們每個人做一點點,對海洋生態(tài)就會有幫助?!?/p>
平均下來,陳天明每月至少去清理“鬼網(wǎng)”一次?!拔髫暱偸怯小砭W(wǎng)’出現(xiàn),而且潛水船比較多,同時那邊浪比較小,海水比較清澈?!泵看纬龊#愄烀魇滓目紤]是安全。海底石頭的多少、海浪的大小、洋流環(huán)境,都影響著潛水地點的選擇。
熱衷于海洋環(huán)境保護的潛水員也紛紛加入“鬼網(wǎng)”清理的行動。“有的時候潛水員因為人手不夠和遇到的‘鬼網(wǎng)’太大,就會把位置發(fā)送到群里供我們組織清理。如果‘鬼網(wǎng)’比較小,他們就會直接清理掉。”陳天明說。
帶領(lǐng)更多人參與其中
一有時間,陳天明就會去學(xué)校、企業(yè)、公益機構(gòu)分享自己與“鬼網(wǎng)”戰(zhàn)斗的經(jīng)歷。在他的社交媒體賬號,分享的也大部分是自己和“鬼網(wǎng)”的合影。他期待帶動更多的人,尤其是年輕人參與其中。
“他都已經(jīng)70多歲了,但清理‘鬼網(wǎng)’的時候看起來就像30歲。作為年輕人,我沒有理由不效仿他,和他一起保護海洋?!苯衲?9歲的翁厚全說。
24歲的香港青年李東桓也加入了陳天明的隊伍?!啊砭W(wǎng)’今天可能影響的只是一條小魚,但是那條小魚可能是另一些魚的食物,這是整個食物鏈的事情?!彼f。
未來,陳天明還計劃到粵港澳大灣區(qū)其他城市去組織和參與“鬼網(wǎng)”的搜尋和清理。
“我太太曾經(jīng)很反對我潛水,因為她怕我出事。當(dāng)時我跟她講,總要有人去做這個事情。如果有一天我被‘鬼網(wǎng)’纏住無法逃脫,請為我感到驕傲,不要為我哭泣。”陳天明面帶微笑,豁達(dá)而堅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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